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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5章 一朝蛇咬

一语言罢,屋内的人哭得更凶,特别是秀莲和漪澜。

苏妲拉忍住泪水,头也不回的跟着太监出了王宫。由于白雪只服从苏妲拉,于是也跟着她一起出了王宫。

贬妃消息传开去的时候,慕子翎当下欣喜得手舞足蹈,高喊,“老天有眼,那尼姑到底只是山中野鸡,哪能够一朝攀上枝头做了凤凰!”

而太王后罗意微一直在新建的佛堂里念经打坐,她虽然对苏妲拉抱有一丝惋惜,但也不会出面说些什么。手机登陆:t6.她与拓跋硕自安王事变之后就一直未曾见面。只有德德时不时捎来一些她安好的消息,她知道这样的状态已是最好的结果,如今她说的话应是一点分量也无了吧,真是可惜了那到底也是自己软硬兼施才骗得她入王宫的。

罗意微惋惜低叹一声,口中复又念起经来。

拓跋旬这边,他一直悄悄尾随着苏妲拉出了王宫。

王宫内,赶至半路的拓跋言显然也听到了王宫女太监对贬妃一事窃窃私语,当下快步向御书房赶去。

拓跋硕一直立在窗前,凝望庭中亭亭如盖的青槐,风移影动,庭阶寂寂。待小宁子宣旨回来后,他才收了游离的思想,回了座位。

思来想去,也只有“侍君不力,久无所出”这样的可笑理由可以贬她出王宫了,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狠心无情,冷酷无常的薄幸形象,这样她出王宫后也不会再对自己抱有什么‘一日夫妻百日恩’之情了吧。

本想以‘三王仁心,汝可暂求助之,住于其家’的建议让她直接去三王府,但此举到底太过,对两人名誉都不好,于是便让她去了水明庵。

说起来,自己这一番成人之美,却是不能让他两人知道。不然一个生性善良,一个君子如玉,定是不会接受自己的好意。

吟儿,你不顾艰难险阻为三哥寻药;三哥,你淡泊出世却还是对吟儿上了心。你二人都是宁静良善的性子,所以,吟儿与我一起是委屈了她吧。我是那样的……不能让人开心呢。接近我的人,都会觉得阴郁和冰冷吧。

以前想守护的人是岚娘娘和大哥,却是都没能守护得了。如今看来,应该是可以守护吟儿了,王宫真的不适合吟儿呢。

吟儿,你出了王宫,定要好好把握自己的人生,可千万不要错过三哥啊。

“王上,你觉得就凭一条‘久无所出’就可以将一个从一品的妃子贬为平民?你何时这般儿戏了?”终于,拓跋言边质问边走了进来。他语气不似平日温润,配合有些凌厉的表情,一眼便知他是真的动了气。

拓跋硕也不抬头看他,只是冷淡道,“怎么三王连孤后王宫的事情也要管么?莫不是孤给三王的权力真的如其他大臣所言……过于放权,所以三王连孤的后王宫也想插手了?”

“你……!”拓跋言气极,却是的确没有立场去指责拓跋硕,只好转身拂袖,留下话语,“你可知媚妃中蛊后是靠着多大的意志力才没伤害到你,她之所以要修养那么长时间,完全就是因为强制反抗蛊令,气血倒行导致。就算她久无所出又怎样,拓跋硕,你今后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如此待你的女子了!”

拓跋言骨子里本就有一种天然的高贵优雅,就算面对君王也不会有卑躬屈膝的恭谨,此间气极,更是连拓跋硕的名讳都直接唤了出来。说完之后,他便直接走出了御书房,他了解拓跋硕一做到底的性子是断不会被说服的,现在他只想快点出王宫找到苏妲拉,一想到她那样一个孤弱女子势单力薄的出了王宫,他就心急如焚,早就忘了要跟拓跋硕提议银小若和拓跋旬联姻的事。

拓跋硕看他匆匆离去的背影,终于哈哈笑出声来。

小宁子见他笑得如此凄怆,当下慌了神,不知怎么办。德德公公年纪大了,近来极少陪在拓跋硕身边,小宁子不知这个时候到底要不要找御医,只好忙问着,“王上您怎么了,别吓奴才啊,奴才这就去找御医。”

拓跋硕仍旧仰头笑着,根本不理会他。

“……你今后再也不会找到一个如此待你的女子!”拓跋言的声音似在脑中生了根,不管怎么笑,它都会盖过去,在他脑中猖狂的回响着。

是的是的,三哥你怎知道我注定孤独终老,哈哈哈哈……

小宁子带着御医慌慌张张过来时,拓跋硕已不在御书房。

拓跋硕独自去了围猎场。重游狩猎台,他似乎又看见那个柔弱却倔强的女子,对着一只凶猛的白虎温柔伸出手去。

十年前也是在这里,先王后给了他一把金刀,让他一定要有想要守护的人。

如今这般,岚娘娘啊,硕儿总算是没有辜负你的期望,硕儿,终于守护住了一个人。放她自由,也便是守护了她吧。

三哥,你定要替我好好照顾吟儿啊。

拓跋硕恍恍惚惚的站在狩猎台上,完全不知御书房那边众人为了找他已是急得四仰八叉。

也不知站了多久,待他发觉自己身上的皇袍有些湿重时,才踉跄的回了大殿。更深露重,湿气入骨。第二日他就染了风寒,一病不起。

苏妲拉这边,王宫里的太监们将她送到水明庵后门便回去复命了。水明庵这边倒是没有王宫的特别交待,所以里面的尼子并不知道今日会有如此特别的人过来,依旧是有条不紊各做各的,不曾发觉有位女子在后门呆立许久。

一年前,自己懵懵懂懂还了俗,现在大梦一场以后,又回到了原点。命运是多么玄妙不可捉摸。

白雪不耐的咬了咬苏妲拉的长袖,它有些无聊了,不知道就这样站着意义何在,眼看着天就要黑下来,它在疑惑怎么晚上的烤鸭还没送过来。

“王嫂可是准备在这里站一晚?”一个慵懒的男声从树间悠悠飘来。

最喜欢这样叫她的人只有拓跋旬。拓跋言多数是淡淡叫她‘媚妃’,拓跋硕也多是这样叫她,不过,她想起了他意乱情迷时唤自己‘吟儿’,但以后,怕是再也不会听到他这样叫自己了吧。

“六王以后可不要再这样叫我了。对了,六王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苏妲拉转身淡淡笑了笑。

拓跋旬轻轻巧巧从树上落下来,他飞扬起来又随之落下的酒红色卷发扬起一阵清凉的微风。

“我一直都在。”懒懒说完,拓跋旬对着白雪勾了勾手指,白雪怯怯走了过去。我一直都在。他说得极是清浅随意,可这五个字却让苏妲拉瞬间眼眶发热。诺大的都城,却无她安身之处。原以为从此孑然一身,漂泊于世,却不知会有人对她说‘我一直都在’。

“让六王看笑话了。”压下内心的感动,苏妲拉面上微微笑着,不愿让他看见自己的脆弱和难过。她自己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在逃避那种难过,不愿意直面让自己难过的根源。

“既然你不准我叫你王嫂,那你以后也不能再叫我六王了哦。”

“那应该叫什么呢?”

“你知道的。”拓跋旬粲然一笑,眼睛似也化作了水晶,莹莹闪耀。

“……拓跋旬。”迟疑着,苏妲拉叫了出来,然后又飞快撇开了眼睛。

“洛儿乖。”拓跋旬满足的笑了起来。

“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?”苏妲拉瞪大了眼睛。

“傻洛儿,”拓跋旬轻轻刮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子,“你要相信我的能力哦,我可以知道一切的事情,我也知道——”我也知道怎么让你快乐幸福。

“什么?”

“没什么。洛儿要不要去我那里落脚?”

“不了。我还是去水明庵静一静吧。至于白雪,拓跋旬能否暂为代养,庵里可能没有荤腥喂它。”鼓起勇气,还是准备踏入水明庵。目前心头迷茫,有佛祖为自己指点一番也是好的。

“好吧,有空我便过来看看。”拓跋旬也不勉强,他慵懒拉了拉有些散落的外袍,拍了拍白雪的头,然后转身离去。

苏妲拉看着白雪听话的跟在他身后,于是放心走进了庵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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水明庵的主持明良师太仁心乐施,马上为她腾了一间客房。苏妲拉于是安心住下,以后的事暂且不去想。

拓跋言从王宫出来,再赶到水明庵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。他还没有用饭,心中又是一片焦急,若是有人看到现在的他,定不会认出他就是那个淡定清远风华绝代的三王。

因为不想惊扰庵中的尼子,拓跋言便一间一间找了过去。最后终于在一个窗棂前停了下来。

屋内的女子一身青衣,正在闭目凝神。这样看过去,只见得她温和轻柔的侧脸。拓跋言稍稍安心。只到她无事,他便心安了。

“三王?”苏妲拉发现了来人,站起身来。

拓跋言只好轻轻推门而入,言行举止间恢复了如玉的风华,“……你,还好吧?”

“多谢三王关心,我无事。”苏妲拉替他斟了一杯清茶。

“我明日再去劝劝王上。”拓跋言忍不住道。

“不用了,缘来缘去,强求不来。”苏妲拉坐了下来,举起茶杯,“今日就以茶代酒,三王作证,今日之后前尘往事便一如烟消云散。”

“这又是何必……”拓跋言微微苦笑。

一杯茶下肚,苏妲拉亦有些苦涩。说得那样豪迈,做不做得到却是个问题。“天色有些晚了,不如由苏妲拉送三王出去吧。”说出这个拓跋硕御赐的名字,苏妲拉心中又是一窒。

未察觉她的异样,拓跋言轻轻点了点头,“嗯。”

送走了拓跋言,苏妲拉慢慢踱回小屋。不远处的诵经房里传来神圣而威严的低低诵经声,听着这些声音,她的心似乎也在经历着什么艰难的抉择。

无妄想时,一心是一佛国;有妄想时,一心是一地狱。众生造作妄想,以心生心,故常在地狱。

众生造作妄想,以心生心,故常在地狱。

自己,又在造作妄想什么了呢。

一连几日,苏妲拉都在小屋中静静清理自己的思绪。拓跋言也没有过来找她。而拓跋旬亦是没有出现。

这个时节,似乎所有的生物都在思考。

这几天听着暮鼓晨钟,渔舟唱晚,生活平淡写意,苏妲拉似乎也下定了决心。

人以爱欲交错。心中浊兴。故不见道。汝等沙门。当舍爱欲。爱欲垢尽。道可见矣。

所以,还是以前的生活好吧。无喜无悲,空净如水。如今自己心中一片迷茫,倒不如舍了这烦扰的世间情感,重新回到佛道。

似乎察觉到她的心意,拓跋旬终于从树间现了身。

“洛儿你当真要放下一切么?拓跋硕就伤得你这般深,要你遁入空门后才可以坦然生活?”拓跋旬不复慵懒的神色,眉宇间透出一丝认真与气愤。

见他如此,苏妲拉反倒笑起来,“我还当拓跋旬是什么事也不放在心上的呢,如今你这般为我上心,我真高兴。这样的拓跋旬,才会觅得佳人作伴,收了你懒散胡来的性子。”

“我现在唯一有兴趣的佳人就是你,我不准你遁入空门!”拓跋旬一把揽过她,语气威胁。

“别闹了拓跋旬。我、我不知如何去爱人的。你不要为难我了。”苏妲拉弱弱抵住他的胸膛,不让他继续靠近。听得他说他唯一对自己有兴趣,苏妲拉心跳漏了一拍。不过她亦不做深想。

世间最玄之又玄的莫过于爱情。而苏妲拉又心思单纯,不懂情爱,只知一味的抗拒。

“为难你?好,待我把另一人找来,如果他也是为难了你的话,我便随你所欲。”拓跋旬似是下了狠心,杏影一转便掠了出去。

“浅施主,你真的想好了么?”明良师太拿着剃度法器慎重问道。

“愚女已想清楚,请大师为愚女剃度吧。”苏妲拉不愿再多想,只想赶快遁入空门,避开一切扰人尘事。

“唉……”明良师太低叹一声。

“洛儿,你千万不要剃度!”拓跋言心中祈祷着,一路飞快向水明庵掠去。

这几日他闭门静思,原本以为那样纯澈的女子已经与自己擦身而过,却不想老天又给了他一次机会,但此时情况却是如此尴尬,他谦谦如玉,不知如何开口。

正当他忧忧其心的时候,拓跋旬又一次来找他,告诉了他她的惊人打算。“说实话,你们这帮所谓的君子做什么事都要前瞻后顾,若不是我劝不了洛儿,我真不想来找你。”临走前,拓跋旬丹凤眼一挑,很是讽刺。

顾不得诧异他怎么会知道她叫洛儿,拓跋言心急掠了出去。

已经错过一次,他不要错过第二次。

“洛儿,洛儿!你在哪?”赶到水明庵,拓跋言已经有些气喘吁吁。他慌慌张张冲进祠堂,却发现里面已空无一人。

还是,来晚了么?

拓跋言无力坐了下去,心想这应老天对自己的惩罚吧,十年前是自己将她送入佛门,十年后她机缘巧合脱离了佛门,如今却还是选择了回去。当真是一切有因有果么。

“你……刚刚叫我什么?”帘帐后,苏妲拉脸色苍白的走出来。

明良师太看出她并未放下,所以最后没有为她剃度,执意要她堪破禅机之后再来找自己剃度。

“洛儿,你没有剃度,太好了!”拓跋言见到她,欣喜拉过她。

“这样说,十年之前的缘来一面,你并没有忘记我,对不对?”苏妲拉直直看向他,眼中说不清是喜还是悲。

“你那时已是拓跋言的王嫂,所以拓跋言觉得那些往事不提也罢。”

“那你为什么现在又要提了呢?”依旧是无心娃娃一般,她直直的问着他。

“我……”如玉一般的面容,突然有了一丝羞赧的颜色,拓跋言撇开了话题,“洛儿,你别剃度可好?”

“为何?”

‘为了我不要剃度’这句话差点就要破口而出,但拓跋言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缓缓道,“一念愚即般若绝,一念智即般若生。拓跋言一念虽算不得大智,至少也算得一念菩提,洛儿你此时入佛门只是逃避,你根本就没有放下,只恐迷惑会越来越重。”

“那我现在,到底要怎样呢?”被戳中了心事,苏妲拉便一心求助与他。

“如果心中放不下,何不去见识更广阔的天地,阅历充实,人生许多道理便也会无师自通,”拓跋言深深看向她,“所以,洛儿你愿不愿意,与我一起游历天下,去见识漠上黄沙、寒峰飞雪,去见识你所不知道的世界?”

从知道他没有忘记自己,到他邀请自己一同游历,苏妲拉心中早已是轰然乱做一团。她更加不知道如何理清自己已然一团糟的思绪了。

而拓跋言目光如暖玉,笑意清浅,全身都似散发着令人如沐春风的舒适,令苏妲拉不由自主说了声‘好’。这样的绝代风华,总是让人很难狠心拒绝的。

既然不知怎么做,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也是不错的选择吧。

拓跋言见她说好,暗自松了一口气。且不管她如今对自己是怎样的情感,只要她不出家了便好。想到她今后会与自己一同行遍天下,拓跋言突然觉得自己幸福得不似真实。

白衣如玉的人儿笑意更甚,全身的气息竟是比玉还要温润起来。

拓跋旬睡在祠堂外的树上,自然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。他唇角上扬,却不复平日炫目勾魂的妖魅,多了一丝丝苦涩。

他果真,劝得了苏妲拉。十年前的缘分呢,三王,你倒是让我侧目了一把。

而祠堂另一边,有人匆匆而去,看那方向,竟是往王宫那边去了。

“想不到,原来吟儿与三哥,竟是十年前就认识了,难怪……”听到隐卫带回来的消息,拓跋硕哑着嗓子道,神情有些落寞,不知是辛酸还是欣慰。内域*友手打发布

“王上,他们好像说是要一起游历天下,您要不要目送媚妃最后一程?”隐卫压低声音问道。

“……不用。那就这样吧,隐一以后你不用再去照看她了。”三哥定然会好好照顾她。本来他还担心把她送到水明庵会让她生出出家的念头,想来是他多虑了。吟儿,你果然是放不下三哥的吧,既然你们要一起离去,我还是不见的好。不然,若是不舍得你走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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