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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42章 再见班羿

“说话!你答不答应我?”大皇子突然拽住襄阳的衣袖,瞪圆了双目,逼视着襄阳。

“爹!”襄阳垂眸迟迟不予回答。

“你……你……”大皇子忽然一口血喷溅而出,抓住襄阳的手更紧了。

“爹!”

“大皇子!”

无论襄阳和欧阳宇如何呼喊,大皇子睁着一双死也不能瞑目的眼睛,就这样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。

襄阳不能相信,这居然是重逢后的诀别,她居然让自己的父亲死不瞑目?

“大皇子——”拓跋忍住手心的疼痛,翻身下马,刚要行至大皇子的身前,忽然襄阳拾起旁边死去士兵的刀,一回身,刀口就毫不犹豫的对准了他的心窝。

“你要是再往前走一步,我就杀了你!”襄阳隐忍住悲伤,声音颤抖而冰冷。

拓跋愕然了,他不能相信襄阳会这样对待他,他千方百计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她,而她居然不愿相信自己。

“哈哈哈!”拓跋仰头发出一连串凄冷的长笑,而后,目不转睛的盯着襄阳,他的眸子幽深而漆黑,里面满是受伤的凄凉和疲惫,他累了,他真的累了!

三天后。

北院少主府外,一辆停放着灵柩的马车立在那里,马车的前后各站十几个人,全部披麻戴孝,手拿白色长钱,随风飞舞,场面悲壮肃穆。

襄阳依旧一身素白,白衣白衫白裙,乌黑的发丝上一朵雪白的绢花刺人眼眸,她的脸也是白的,白的近乎透明,消瘦的脸庞没有任何表情,淡漠,只是淡漠,漆黑的眸子像是无尽的黑洞,深不见底。

拓跋心痛的看着她,一双眼瞳被深深的忧伤笼罩,俊美的容颜掩不住的疲惫和迷茫。

“你——还回来吗?”他问。

抬起头,她仅仅瞥了他一眼,那样冷淡,没有回答他:“请问我可以出发了吗?”

一痛,他无声的点了点头。

“哗!”一把纸钱自手中挥洒而出,漫天飞舞,凄凉无比……

送葬的队伍开始缓缓前行,襄阳再次回眸,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她爱过的男人,那个她曾居住的院府,那个她曾生活过的辽阔草原。

“少主,您真的要放她走吗?”荙愿疑惑。

“少主,您认为少主妃还会回来吗?”荙愿不解。

“她一开始就不属于我,就像是天空中的云彩,虽然看得见,却总是那么不真实,也许,她不回来才是对的。”拓跋终于淡淡说。

襄阳翻身上了马,与拓跋深深彼此凝视,但仅是瞬间,她便扬鞭飘然而去,就像一朵白色的云彩,终于越飘越远。

虽说是春天,但大漠里的沙子是滚烫的,少主光是炙热的,没有一丝风,有的只是一如当初来的时候那般的寂寞,浩浩黄沙中,来时是大红嫁袍,回时却是披麻白花,同样是凄凉的悲伤,这次却痛彻心扉。

欧阳宇默默的策马紧随襄阳,他们终于要回去了,回到日夜思念的云启,只是,以这般情景回去,并非他所愿。

大家一路都默不作声,只是将一把把纸钱不断的抛洒在蔚蓝的天空中……

骑在马上的襄阳忽然晃了晃,一阵眩晕袭来,勒紧缰绳,她闭眼缓了缓,这几日身体似乎变弱了,动不动就会感到疲乏困顿。

“襄阳?要不要休息一下?”欧阳宇一脸担心地问。

摇摇头,襄阳坚持着,回头望望父亲的灵柩,她无限悲伤,父亲啊!想你征战沙场数年,如今却化作一股青灰,母亲看到又会怎样悲伤呢?

又一阵疼痛袭来,襄阳终于难抵,忽地从马上直坠而下,欧阳宇和真儿忙下了马,一把扶起襄阳,只见她双目紧闭,脸色惨白,额头不断沁出汗水,嘴唇早已经没有了血色。

“慕容大人,我们该怎么办?”真儿左右看看,这里前无村庄,后无住店,这可怎么办才好。

欧阳宇皱紧眉头,看了看方向,然后道:“这里离进城不远了,我们加快速度,应该今晚便可到达。”

“可是,这灵柩呢?”

欧阳宇不觉为难,一个是大皇子的灵柩,一个是危在旦夕的小姐,哪个都难舍弃,狠狠心,他起身道:“把棺木打开,将大皇子的骨灰和战袍拿过来。”

“这……”其他人都面面相觑,不敢轻举妄动。

“快,救人要紧,相信大皇子地下有知,也决不会怪罪。”欧阳宇厉声吼道。

那些人忙开了棺木,取出里面装骨灰的木匣,还有带血的战袍,一并包好交给了欧阳宇,欧阳宇将包袱背在身后,对那些人道:“我们先走一步,你们从后面赶上来。”

“是,大人快走吧!”

将襄阳抱入怀中,欧阳宇一声大喝,马立刻腾蹄飞奔起来,真儿紧随其后策马跟着。

深夜,几人终于疲惫的赶到城墙角下,这里一路难民不断,他们身着破衣烂衫,沿城而卧,或躺或坐,有几个人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估计早断气多时了。

穆容旭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惨景,这就是战争带给人民的生活,不忍再看,垂下眸子,将怀中毫无生气的襄阳搂的更紧些。

“大人,城门已经关了,这可怎么办?”真儿抬眼看着紧闭的城门。

穆容旭仰头看了看城门上依旧燃起的火把,城墙上还不断有士兵来回穿梭,顾不得许多,他驾马来到城下,放声大喊:“快开城门!快开城门!”

“下面是什么人,活的不耐烦了吗?”城墙之上立刻有人怒吼了回来。

“我乃是三朝元老慕容青的孙子,当朝从二品侍卫欧阳宇,请各位官爷行个方便,让我们进城!”

“慕容大人?”城墙上的人听了,先愣了愣,而后道:“今日已过了开城门的时间,因战事紧张,故不能为大人开城门,请大人明日再进城吧!”

“明日?”欧阳宇垂头看了一眼怀来的襄阳,她的脸色越来越差,气息微弱,只怕再也耽误不得了。

“混帐,你们不想活了吗?如果耽误的我的事,保准让你们掉脑袋!”见软的不行,欧阳宇就来硬的,士兵们一听他这话,有些犹豫了。

过了片刻,城门在吱呦声中,慢慢打开了一条缝,一个士兵探出脑袋来,上下打量着欧阳宇和他怀里的人:“你有通关文叠吗?”

“没有!”欧阳宇心切的说。

“哼,那就慢慢等着吧!这是上面的命令!”士兵又要关门。

欧阳宇一掌抵住关合的大门,一手从腰里拿出一块令牌,展现在那士兵眼前,低声道:“此物你可认得,见物如见人,你看清楚了!”

士兵眯眼看了看,脸色顿时一青,忙要跪下,被欧阳宇拦住:“不要张扬,快让我们进去。”

“是!”士兵稍稍开了城门,将欧阳宇他们放了进去,欧阳宇方叹了口气,看来当初皇上所赐令牌,真的起了作用啊!

不敢再耽误,欧阳宇加快了速度,和真儿飞快向池大皇子府府奔去,可来到池大皇子府府之外,却见一派萧条,门口垂挂的灯笼一个不见,一个还破了大洞,一座石狮子也仰躺在地。

瞧见这般情景,欧阳宇一阵担心,忙敲了门。

许久,门才缓缓打开,一个年迈的老头开了门老眼昏花的看着他们:“你们是?”

“请问皇子妃可在?”

“皇子妃?死了,都死了!”老人摇摇头叹道。

“什么?”欧阳宇大惊:“请问池家还有何忍?”

“没人了,大皇子战死后,家里的人

就走得走,跑得跑,就剩我一个孤老头子了。”

说话间,襄阳微微睁开了眼睛,欧阳宇将她身上的遮挡轻轻拢开,老人定睛看了看,一怔,顿时老泪横流:“你,你是小姐?”

老人忙领了几人进到后面破旧的厢房,整理后让欧阳宇安顿了襄阳,这才急急问:“这是怎么一回事啊?”

“现在没有时间解释,这是大皇子的战袍和骨灰,你先摆放好,然后再去请个郎中来,要快,知道吗?”

“是,是!”老人接过东西流了几滴泪,匆忙去了。

床上的襄阳面色难看,汗水已经濡湿了她的衣衫,真儿急得团团转,只不断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怎么会病的这么厉害呢?”

欧阳宇探手摸了摸襄阳的额头,好像有点儿烧,他起身道:“真儿,你给小姐换身干净衣裳,我去外面烧点儿水,回来你给她清洗一下。”

“是!”真儿等欧阳宇出去了,慢慢将襄阳扶起,为她将衣服一件件褪下,可是褪到一半,随着襄阳的一声痛苦呻吟,真儿顿时一怔,猛然瞧见一摊血水顺着襄阳的腿部缓缓流出。

真儿慌了神,忙慌乱用被子遮了襄阳的身体,拉开门便惊喊:“慕容大人,慕容大人,不好了,出事了!”

欧阳宇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进来,扑到襄阳的身旁,并未看出什么,转头问吓得没有人色的真儿:“怎么了?小姐怎么了吗?”

“小姐,小姐……”真儿话还未出口,已经哽咽起来:“小姐要死了!”

“不许胡说!”欧阳宇皱眉怒声道。

真儿一颤,哭的更加伤悲:“我没胡说,小姐流血了,流了好多血!”

流血?欧阳宇心猛然一揪,忙问:“小姐受伤了吗?在哪里?”

真儿抽泣着,拉开被子一角,指着床单上鲜红的血迹,欧阳宇低头看了看,忽然红了脸。

这时老人领着郎中匆匆踏了进来,郎中抬眼一瞧,正瞧见那鲜红的血迹,顿时皱起眉头,几步走过去,搭了襄阳的脉搏,细细诊看了半晌,方才起身摇头道:“晚了,晚了!”

“什么晚了?”欧阳宇大惊。

“这位夫人的孩子怕是保不住了,而且,现在这位夫人的性命只怕也……”郎中直摇头,不再说话。

“孩子?”欧阳宇不觉踉跄,退了几步,稳住身体,抬起满目沧桑的眼,瞥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襄阳,心里狠狠的疼着。

“求求你,先生,救救我家少主妃!”真儿扑通跪在地上大哭。

“少主妃?”郎中愣了愣,诧异的瞪着欧阳宇问:“这位夫人是?”

“先生可有救她的方法?”欧阳宇岔开话题问。

郎中叹口气说:“如今战事连连,药材早就被官府收走了,哪里还有啊,即便有,也所剩不过些没用的草药罢了。”

说着,他抬头看看床上的襄阳,轻声道:“我看这位夫人端庄美丽,应该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,想来身势不一般,你们还是赶快为她想办法吧!不然迟了就来不及了。”

“先生,先生!”不论真儿如何呼喊,那郎中还是无能为力的摇头去了。

欧阳宇拧紧眉头,踌躇良久,对老人说:“请老人家好好帮我找看小姐,我现在就去找人帮忙。”

叮嘱完,欧阳宇拉开门,也没入了无尽的黑暗中……

襄阳昏昏沉沉,时醒时睡,迷迷蒙蒙,恍恍惚惚,只感觉好似前往鬼门关走了一遭,等再次睁眼,已不知过了几天。

“醒了吗?”一个轻柔温暖的声音自耳畔传来。

襄阳终于看清楚自己周围的样子,只见层层真丝幔帐将她环绕,身上一床柔软的金色锦绣缎被将她紧紧包裹,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她的身旁,伸手撩去她额头的乱发,将掌心放在她的额头,长吁口气道:“好了,烧已经退了。”

说完,他温柔的盯住她,凝视半晌,才轻声道:“襄阳,我好想你!”俯身躺下,他将襄阳紧紧拥入怀中,轻语呢喃:“我以为我又要失去你了,襄阳,我真的好担心,好担心你就这样一睡不醒,再也不睁开眼睛了。”

他修长的手指抚上襄阳近乎透明的脸庞,慢慢下滑,按在那稍微有些润红的唇上,轻轻抚摩了两下,然后,侧头,他将自己的唇覆上去,感受着她唇瓣的温度。

一滴泪水忽然从襄阳的脸庞滑过,班羿抬起头,看着襄阳,她漆黑卷翘的睫毛微垂,幽深的眼眸黯淡无光,晶莹的泪水已经溢满了眼眶。

“襄阳,留在我的身边吧,我会保护你,不再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,襄阳,你一直都是我的最爱。”班羿轻叹一声,看着毫无生气,犹如一具漂亮木偶的襄阳,不觉心痛。

花园。

宫里的御花园,处处桃红柳绿,莺飞燕舞,是别处自然无法比的,身处在这样一片世外桃园中,人也慵懒了几分,只觉的花也香,人也美。

班羿斜靠在亭廊中,用手撑了头,眯眼看着亭外百花中抚琴的襄阳,她美的不真实,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一般,白皙的脸庞虽然几近透明,但却将她幽黑的眸子衬的更加清明幽深,一张莹莹小口就似散发着芳香的花瓣,让他忍不住想浅尝一口。

“皇上,女真使者求见。”这时,一个太监不合时宜的出现,打破了这份清静美好。

班羿微微蹙了蹙眉,淡声道:“让他们进来吧!”

“是!”

不多会儿,几个女真使者随太监走了进来:“女真使者拜见云启皇帝,祝云启皇帝万岁,万岁,万万岁!”

“起来吧!”班羿扬扬手。

那几个人站起身,在班羿对面的下座坐了,班羿抬眼看了看他们,浅笑问:“这几日在宫里住的可还习惯?”

几人中间的一个俊美的少年,抬起他那紫色耀石般的眼睛,对着班羿恭敬道:“谢皇上关心,臣等非常满意。”

“满意就好,满意就好!”班羿说着,不觉又朝襄阳望过去,总这么望着,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厌倦,只想永远这样望下去。

“皇上!”少年轻呼,班羿却好似没有听见,一双眼睛痴迷的看着右侧,几人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,顿时一惊。

“池……”紫眸少年正要喊出来,旁边的银发男子不动声色的按住他,他方才感觉失态,忙垂了头,但一双眼睛却依旧冷冷的瞥过去。

“皇上!”紫眸少年再次呼唤呆迷地班羿,班羿这才醒转过来,掩饰的轻咳一声:“噢,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?”

“呵呵,皇上似乎对那花间的女子很是痴迷呢!”紫眸少年小心地说。

“……”班羿瞥一眼他,没有说话。

少年继续说着,但声音却明显大了一些:“皇上,我女真愿助云启一起攻下辽国,辽国现在早已衰败,举国之兵不过二十多万,只要皇上一声令下,我女真定竭尽全力。”

少年说完,转眸偷偷打量一眼襄阳,襄阳居然毫无反应,依旧垂眸轻轻慢慢的弹奏着,好像这些话题完全与她无关。

少年不觉吃惊,这个人还是那个灵动聪慧的襄阳吗?为何在他看来,她不过是个美丽的躯壳。

班羿对少年忽然当着襄阳谈论这样的话题很是不满,蹙了眉头站起身,不顾别人的目光,走到襄阳的身边,将自己的披风披在她的身上,搂起她关心地说:“这里风大,小心身体,还是先回去休息吧!”

襄阳垂眸没有动,班羿只好轻喊了声:“旭,送襄阳回寝宫。”

班羿的话音刚落,从一旁的树丛中走出一人来,他冷淡着容颜,俊朗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,走到襄阳身旁,他躬身低语道:“属下伺候少主妃回宫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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