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王丽愣神的时候，那头大狮子忽然爬到她的肩上，她在抱住狮子的一瞬间，眼前又出现了这头狮子在河边死去的样子。原来，自己在古代的时间其实是在倒叙中。只是，狮子身上的那点光，又回到眼前了：环绕着自己，慢慢飘下来，坠入地下。眼泪也从王丽的脸上流了下来。她闭上眼睛，再睁开的时候，一片黑暗，四周都只有河水流淌的声音和水草的气息。巴比伦的王宫，宫中的一切都不知道去向了。
王丽用手擦着眼泪和鼻涕，艰难的在黑暗中往前走，忽然她看见几团微光。近了一看，原来是林牧师、赵姑娘、吴姐妹，苦瓜姐妹，准将，团长，多恩少校和马可。他们都像母腹中的婴儿，蜷着身体，十分安详，身体周围发出非常淡淡的微光，在黑暗中漂浮着。王丽刚要碰一下马可，就看见好学生从脚下，姚明明和小银子在自己上面也漂浮过，她们三个也是一样的蜷着，一样的发出微光。王丽摸到那微光，里面有些体温，如同离开狮子身体的那一团光芒一般。王丽这才见识到生命原来就是这样的一团微光。
她以为自己在幻影中，没有叫醒谁，只是看见另外一边，也有人飘过。他们同样裹着微光，那些人同样眼熟，就是想不起来。王丽刚要走开，就听见有人在背后大声喊叫自己的名字。她回头一看，居然是恩公。他不是蜷着的，身上也没有光芒，一点也没有。
“但以理先生在叫我吗？”王丽问。
没想到对方就像个疯子一样，对着她就是一口唾沫：“疯子，疯子！”
“啊？”
“你不要跟我说教，我不会听你的！我是天才，是神童！我---才来都没有失败过，你们这些凡人！”恩公似乎真的癫狂了。
“好吧，我们是凡人！”王丽唯有安慰他说，不过就算是天才也好，神童也罢了，现在这样的癫狂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“你不是说你孤独，生命中没有伴侣要自杀吗？”恩公还是扯住她。
“我？”这话虽然疯，但是自己确实时不时有过这样的想法。只是在这个黑暗的空间里，好像一条生命的河里，到处都是她熟悉的人，所有跟他们有关的记忆，如碎片一样，铺满了这个望不到头的世界里。她又怎么能说孤单呢？她抬起自己的手，看着身体里不断流出的光线，浮起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微笑：“还是活着好啊。凡人也好，什么也好，虽然挺麻烦的，可是很温暖。”
恩公撒开了手，他低下了头，啜泣起来。
“凡人吗？你是‘明亮的晨星’，是唯一由人类升格为天使的人了。居然甘心当个凡人？！”
“明亮的晨星？”王丽这才想起了刚才恩公呼唤自己的名字，并不是王丽。
恩公继续痛哭流涕，“我是神拣选的，要为神复仇的天才。”
“可是，神需要靠一个人类去为他复仇的吗？”王丽问出了心中许久的问题。
恩公愣了，睁着两只哭肿了的眼睛看着王丽：“不需要吗？”
“我想，不需要吧？如果神需要人为他复仇，那么他怎么为神呢？恩公你不是常说，人是神的造物，神是人的造物主吗？要是那样，你有的一切，神不都有吗？他怎么还需要你去为他复仇，去保护神呢？”王丽很老实的思考着恩公的痛苦。
恩公嚎啕大哭起来：“我----我只不过是凡人，我只不过是凡人----”。他一边大哭，一边使劲狂奔，很快就在黑暗中失去了踪影。王丽嗅了下空气，其中满是恩公的悲哀：优点让人自高，以为可以像万能者，其实，不过是陶醉在自以为是神的假象当中。王丽低头发现，黑暗中还有些好像水草一样的东西，发出格外亮的光来。她伸手抓了一把，发现居然是人的头发，下面连着一个同样哭兮兮的老者：灰白头发，指甲很脏很长，几乎钩进肉里。他声嘶力竭了，还是不停的哭喊。这个人是王丽一直在各种幻境中看见过的，她想为他做些什么，却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。老者抬起来头来，灰白的头发下，长着一张跟王丽一模一样的脸，他年纪并不大，并非真正的老者。
“啊---啊----啊，我活的好苦啊----”
“------”王丽看着自己的脸全是鼻涕眼泪，她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，于是她伸出手来，抱住对面的自己。
痛苦，像一记穿心的利箭，王丽也流下了眼泪。她的父母，朋友，同事，所有认识的人，跟幻想中的腐烂了脸的亲人，朋友，还有大狮子套在了一起。很多碎片记忆回到了眼前，她在家里因为不打扫卫生，被父母拿着鸡毛掸子吵吵；古代的她因为不学习，把老头爸爸拿着笤箸吵吵，唯有躲在家中那个有着白皙手臂的人手中，流着鼻涕----他虽然后来脸烂掉了，却原本是有着真正天使一样的面孔，温柔又啰嗦的看护着自己的。
原本以为一直一个人孤单的路程上，其实所有温暖过你，甚至麻烦过你的，都并没有行去走开。两个王丽在黑暗的空间中发呆。
“嗯，那么说，以后我们还会再见到他们吗？”灰白头发的王丽先开口了问。
“谁知道啊？过完今天再说吧？”王丽抚摸着这头不好好梳梳的头发说。
“可是，我要疯狂七期呢，天使说的。”灰白头发的王丽擦擦眼泪说。
“唉吆，我觉得你肯定在这里混了不止七期了。”王丽揽着灰白头发的自己，去看左右流过的熟人故旧们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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