黄尊素与东边那位守着广宁城的王化贞一样，领的也是巡抚边镇的实职，挂右佥都御史的名头，目下官居四品，虽然与郑海珠胸前的补子一个花样，但外放的官员，和中央直属的部院一把手，还是有差距的。</P>
但识于微时的多年交情打底，黄尊素浑无芥蒂。</P>
他向朱由检行过臣礼后，难得抹了素来示人的古板尊容，转向郑海珠，与这位老友笑道：“郑寺卿新官上任，头一处巡按之地，就选在大宁，黄某和马将军，诚惶诚恐。”</P>
郑海珠也笑：“没什么好惶恐的，方才已在几个小卫瞧见了，收成还行，尤其是番薯。”</P>
黄尊素会心。</P>
前岁他被委派到大宁镇时，郑海珠虽向他保证，自己一定会利用御前奏对的机会，令户部和工部不对大宁的募兵和复建欠饷欠费。</P>
但同时，郑海珠更是立马实干，向徐光启请教后，出资从松江请了些稼穑好手，送到大宁，教马祥麟的营兵们怎么种番薯。</P>
这玩意儿比稻麦都好伺候得多，乃饥荒克星，在塞外先种起来再说。</P>
此番前来，见到大宁镇外围的拱卫军堡，已经出现颇有生机的村落民居，平民打扮的百姓穿梭其间，其中很有些是扛着番薯筐子的。</P>
郑海珠当然高兴。</P>
当初在山海关，杜松在她跟前摆老资格的时候，第一句就是提醒她解决那么多人吃饭的问题。</P>
有地方从政经验的黄尊素，以及养兵经验的马祥麟，自也将此视作头等大事。</P>
尤其马祥麟，因也是老友相见了，不必多假寒暄辞令，此刻更是直接接过二人话茬道：“不过，光是吃番薯，也不行。阿珠，若滦河周遭的地里出粮不够，大宁一带的主粮，还得靠商贾运进来。”</P>
“没错，商路通达，人就饿不死，”郑海珠指指立于身侧的张燕客，“三公子这样的浙商，和常公子那样的晋商，把银子、棉布、丝绸、茶叶，堆到大宁来，粮商们，自然也会聚拢过来，以粮换物、换银子。粮价平稳的话，军士们手里的饷银，换粮食养家，应是够的。不过，成为第二个张家口的话，也意味着，会成为鞑子如鲨嗅血、赶来劫掠的目标。”</P>
郑海珠说到此处，看向正左顾右盼、一脸新鲜劲的朱由检。</P>
朱由检意识到郑海珠是在说给自己听，忙应声道：“师傅说得对，若圣上将孤改封此地，孤一定盯紧东夷。”</P>
黄尊素和马祥麟，原本就对信王也一道来，觉得诧异，此际听朱由检出言，更是吃惊。</P>
短暂的惊讶后，却是惊喜。</P>
大宁比不得南方那些稻粱丰足的藩国，天子和朝廷不可能没数。若地位仅次于太子的朱由检就国大宁，势必意味着，户部乃至天子内库，都会有银钱财物流动一些过来。</P>
这五皇子又是郑海珠教出来的，目下看来尊师有加，应不至于像福王那般昏庸吧？</P>
然而，办过接风宴，回到宅中的马祥麟，一听妻子张凤仪转述了郑夫人白日里抽空与她说的事，登时黑了脸。</P>
“凤仪，且不说两个孩子相差九岁，就看他老朱家那些藩王，哪个不是一堆妃子的？我马祥麟的宝贝女儿，什么好人嫁不到？若挑不到好的，我养她一辈子，作甚让她去伺候宗藩？”</P>
马祥麟就像这世间多少命中注定的老丈人一样，说起未来女婿，那张脸，比吃了败仗还难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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