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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百五十五章 满身风雨,他从海上来

那颗人头骨碌碌地滚动着,直至滚到申小甲和小芝二人之间方才停下。

人头上的那一抹绿丝特别刺眼,刺得申小甲的泪水忍不住地往外冒,刺得小芝胸腔之中的怒火腾腾上升,烧得双眼通红!

「你死定了!」申小甲和小芝满面寒霜地齐声说了一句。

蟒袍老者微微一笑,轻轻地甩了甩剑上的血珠,轻轻地说道,「请一定要杀了我!」

就在申小甲抽出火刀,刚刚踏出一步,准备对着蟒袍老者的脑袋怒劈而下时,八王爷忽然灵瑶宫的屋顶上落了下来,稳稳地立在申小甲身前,盯着蟒袍老者道,「就到这里停下吧,今日你杀的人已经足够多了!」

蟒袍老者摇了摇头,「还需要再加一颗脑袋,才算有了最合适的交代。」

「那看来是没有办法了!」八王爷叹了一声,砸吧一下嘴巴道,「这笔买卖做得太亏,一壶酒换了一条命。」

「你拦不住我,」蟒袍老者皱起眉头道,「何必做这些无谓的事情,杀了你之后,我一样可以杀了他!」

八王爷以劲气凝出双臂,摊开掌心,虚托着那柄小巧的竹剑,微笑着对申小甲说道,「一直忘了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剑……它叫曲中直,有句话叫宁在直中取,莫要曲中求,但我在剑阁游览时,却悟出了不一样的道理。正所谓过刚易折,太过正直也不行,容易伤人伤己,外面圆润不伤人,内里刚正耿直,这才是符合天圆地方的道理……」

申小甲依旧眼神冰寒地盯着蟒袍老者,冷冷道,「但事实上,苍天并不是圆的,大地反倒是圆的。」

一旁的小芝蛾眉微蹙道,「你们说的这些重要吗?现在我不想知道天地是不是圆的,只想做一件事……打死这个老混蛋,或者被他打死!」

蟒袍老者表情略带遗憾地说道,「公主殿下,很抱歉……你想做的这件事注定不能成功,因为你杀不死我,而我也不会杀你……」抬起手臂,用青剑指了指姬无群,「但是您可以被这个小子杀死,然后我再杀了这个小子……同理可得,八王爷您也可以被申小甲杀死,最后我再杀了他,这样便不算是破了先帝立下的规矩。」

姬无群翻了个白眼道,「你是疯了吧,我怎么可能对小芝动手……」

还未等到姬无群说完那句话,蟒袍老者便随手挥出一剑,荡出一道明亮的剑光,直接将姬无群斩飞了出去,淡淡道,「你们要是不方便动手,我可以帮你们完成……只要结果是一样的就好!」

申小甲瞟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姬无群,眼中一点寒芒乍现,运起内经,身形一闪,瞬息间来到蟒袍老者身后,举刀横斩,竟是同时斩出九道迥异的月光!

蟒袍老者冷笑一声,拄着青剑,身子一斜,避开斩向脖子的那一道月光,抬起双脚,避开切向小腿的那一刀,轻旋半圈,闪过其余七道纵横交叉的刀气,在落地的刹那,左手化掌,迅猛地拍在了申小甲的胸腹上!

申小甲立时喷出一口鲜血,像个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,狠狠地砸在灵瑶宫的院墙上,裂开无数墙砖。

「螳臂当车,自讨苦吃……」蟒袍老者轻哼一声,提剑踏步走向倒在地上的申小甲,每向前踏出一步,都荡出一层劲气,沉沉地压在申小甲身上,寒声道,「你才练了几年,就敢对我出手!」

申小甲只觉得后背上越来越沉,仿佛背着几座大山一般,但他仍旧一点点撑着火刀,一点点从地上爬起来,动作虽然很慢,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着,但终究还是站了起来,声音喑哑道,「王八活得再久,到底也是一道菜!」

蟒袍老者盯着在强压之下依然挺立着的申小甲,面色一寒,周身荡出的劲气愈发凶猛起来,厉声吐出两个字,「跪下!」

小甲死死地撑着火刀,咬牙道,「不跪……这世上没人值得小爷我跪!」

「也罢,死人也不需要再跪……」蟒袍老者阴沉着脸,剑指一扬,御起青剑,直直刺向申小甲的面门。

就在疾飞的青剑距离申小甲只剩下一步之遥时,一张蛛网陡然在剑尖上撑开!

小芝身子一飘,落在申小甲与那把青剑之间,左手一旋,又扔出几团丝线,密密地织成一张大网,罩在蟒袍老者的头顶上,冷面霜眉道,「但是你死了也必须下跪,虔诚地跪在我爷爷墓前,千年,百年……直至永远!」

「小小年纪,你知道什么叫永远!」蟒袍老者丝毫不在意头顶的那张蛛网,剑指一挥,御动青剑刺破剑尖前的那张蛛网,而后极速一转,在头顶那张蛛网即将落下之际,御着青剑将其斩成漫天残屑。

小芝嘴角溢出一丝鲜血,眼底闪过一抹狠绝,双袖一甩,将身上所有丝线团都扔了出去,两只小手疯狂地舞动着,结出千百张蛛网,急速下落,紧紧缠裹着蟒袍老者的身体,勒出一道道红痕。

蟒袍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,双手并起剑指,悠悠地在身前比划几下,而后双手剑指左右一分,面无表情道,「凌字七绝!」

话音一落,青剑遽然化出七道剑影,飞旋于蟒袍老者周身,犀利地斩碎一张张蛛网,而后猛地蹿向小芝和申小甲,似要将其一剑穿心!

惊心动魄的刹那,一道翠绿掠过,轻轻地扫开了那七道剑影!

八王爷两只空空的衣袖震荡不休,啧啧叹道,「以大欺小,脸都不要了!」

蟒袍老者收剑而回,语气森冷道,「那要不……我欺负欺负你?」

「你是不是觉得我是残疾人,就一定很好欺负?」八王爷以劲气凝化出两根手指,轻轻捏着竹剑曲中直,斜眼看向蟒袍老者道。

蟒袍老者长叹道,「看来这些年你在清风馆和那些迂腐的书生待得太久,把你自己的脑袋也腐化了……先前在金銮殿那边,我顾全着朱氏皇家的颜面,没有让你难堪,是不是让你自信心极度膨胀,都不知道害怕了?」

「你的剑未必天下第一,但你的嘴确实难逢敌手,咱还是手底下见真章吧……你先前留了一手,我未必就真的尽了全力!」八王爷嗤笑一声,袖袍一甩,将曲中直抛向高空,平静地说道,「一节复一节,千枝攒万叶……」

说话间,竹剑立时爆裂,竟是碎作了满天的竹叶!

轻轻的,柔柔的,飞落而下!

然而那些竹叶看似轻柔,叶片却极为平直,边缘锋利如刃,在飘落过程中,十分轻松地割断了参天青树的枝条。

蟒袍老者面色一肃,敛去眼中的轻视,双眼微眯地看着那些竹叶,赞叹道,「好剑法!未木,你死在这里真的太可惜了!」

八王爷哼了一声,并没有继续和蟒袍老者闲扯,一面向前踏出半步,震出无尽汹涌的内力,以满天竹叶困住蟒袍老者,一面低声对身后的申小甲和小芝说道,「赶紧走……你们留在这里,我们都得死,你们要是走了,我们都可以活!」

申小甲皱了皱眉,「你就算打不过他,也不至于会丢掉性命吧……」

「你不会以为只有他来了吧?」八王爷大有深意地瞟了一眼灵瑶宫的大门,喉结蠕动几下道,「你学了内经,对于气息的捕捉应该很是敏锐,难道就没有察觉到什么吗?」

申小甲闻言一惊,登时运起内经,闭目感知了片刻,果然「看见」了灵瑶宫大门后的那道身影,那道气息极致内敛的身影!

「我不走!我要杀了他!」小芝紧紧地攥着拳头,恨恨地盯着蟒袍老者说道。

「女人果然太过感性了,你应该知道怎么做……」八王爷对申小甲

递了一个眼色,忽地想起什么,以劲气挪出怀中一卷羊皮,缓缓移到申小甲面前,「对了,你娘曾让我保管一个箱子,被我藏在了剑阁某处,你循着这图纸上的路线便可找到,里面具体装的是什么,我也不知道,但她稍微提过一两句,好像是关于什么回去的路之类……」

申小甲微微有些讶然,接过羊皮卷,念叨着八王爷最后一句的那几个字,「回去的路……」

「哦,还有啊……」八王爷忽然正色道,「临末了,我再提点你两句……第一,不要太相信那个姓顾的,仗义每多屠狗辈,负心多是读书人。你爹娘惨死京都之前,那个姓顾的好巧不巧地离开了小圣贤庄……第二点,不管你中秋之前还能不能找到你的朋友,中秋那天都必须离开京都,去大鸣湖罗家村……拿着我的曲中直,找一个叫罗不易的,他或能保你一命!」

申小甲认真地记下八王爷的每一个字,抬头看着那些被蟒袍老者搅碎的竹叶,面有难色道,「你的曲中直都快变成渣渣灰了,怕是做不了信物,还是换一个吧!」

「不要被眼前的表象迷惑,曲中直粉身碎骨依然在,它会去找你的……」八王爷交代完所有事情,整个人豁然开朗,像是积压在心头多年的大石头挪开了一般,微微笑着,「走吧走吧,人总要学会自己长大!」

申小甲深吸一口气,对着八王爷躬身行了一个礼,在起身的瞬间,忽地右手化刀,干脆利落地劈在小芝的后脑勺,而后抱着昏睡的小芝,朝着姬无群吹了个口哨,快步冲向树洞。

姬无群立时翻身而起,面色惨白地看了看自己胸口上的剑伤,忿忿地说道,「两只玲珑鸡!」

就在申小甲想要讨价还价一番的时候,灵瑶宫的大门遽然破碎!

庆帝朱历缓步而来,看似很慢,却眨眼间便来到申小甲背后,慢慢地抬起右掌,正正地印在申小甲的后背上,毫无感情地说道,「你想将朕的孩子带到哪里去?」

申小甲顿时狂喷一口鲜血,在被巨大劲道带飞出去的那一刻,奋力地把怀中的小芝扔向刚刚走到树洞前的姬无群,面目狰狞地低吼一声,「走!」

姬无群稳稳地接住小芝,看了看地上老蜘蛛的人头,又看了看摔在灵瑶宫木窗上的申小甲,咬了咬牙,不再犹豫,转身便跳进了树洞里。

庆帝扫了一眼树洞,嘴角浮起一丝轻蔑的笑意,并没有追下去,而是挥了挥衣袖,扫去围困着蟒袍老者的竹叶,伸了伸手,轻易地夺过蟒袍老者的青剑,瞬身一闪,突兀地出现在八王爷身后,轻轻叹息一声,「未木,你不该站在申小甲那边……既然你站错了位置,那就接受惩罚吧!」

手起,剑落!

八王爷瞳孔一缩,正要召回曲中直,却发现自己仿佛身处泥沼一般,动弹不得,只能任由着那把青剑落在自己的双腿之上……

鲜血高高扬起!

八王爷的身子顿时矮了一截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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