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玉泉山取水的车队浩浩荡荡地出了西直门，候在西直门外的两名刑部差役屏息静气，候着眼前最后一辆水车即将消失在视线之中，刚准备从隐匿之处现身，远远跟上。突然发觉后面不远处，有人随着车队前进的方向快步而行。两人觉得蹊跷，此时街面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人还会登程赶路，而且这尾随之人是不远不近，紧紧地跟着车队的踪迹。刑部的两名差役对视了一眼，没敢说话，夜色朦胧，他们用眼神和手势交流了一番，没有贸然现身，等那尾随的二人也远远地不见了身影，才从暗伏之处走了出来。
一名差役刚想说话，另一个稍微年长些的就按住了他的嘴，示意他暂且悄声。又过了好一会儿，车队和尾随之人应该已经远在几里之外了，那差役才把手放下，对另外一人说：“他们远走的方向是顺风，尾随的两人看身形绝对是有些本事的高手，咱们刚才稍不注意，可能就会被那两人察觉。”
年轻差役点了点头说：“说的也有些道理。前辈你估摸估摸，除了咱们俩，还有谁运交华盖，也摊上了这么个好活儿呢？”
中年差役摇了摇头：“这个运水的车队被很多双眼睛都盯着呢，除了咱们刑部，估摸着锦衣卫，宫里，好几路人都关注着他们呢。不过今日也怪了，前次咱们当值盯梢的时候，后面可没有尾巴跟着，这次不知有何不同，有这样身形矫捷的高手尾随着。估计是有人消息灵通，知道了什么咱们不知道的内情，今儿准备一探究竟了。”
年轻差役琢磨了一下，觉着有理，又继续问：“咱们盯梢是不成了，接下来怎么办？是想办法绕路赶到玉泉山下候着，还是现在就回刑部交差去，要不然咱们先找个地方睡一觉，然后继续在此处等着他们回来？”
五月末的深夜，月光朦胧，风吹树叶声，虫鸣声，蚊蝇声，衬着万籁俱寂，感觉格外的瘆人。年长的差役往车队远去的方向看了几眼，皱起了眉头：“咱们现在也寻不得好脚力代步，车队在咱们前面好几里外了咱们肯定赶不上了。”
然后他又望了望半里之外的西直门城楼，同样愁眉不展：“咱们现在就是想回刑部衙门也回不去，京城九门紧闭，咱们又没有宫里的出入腰牌，你现在去叫门，不是自讨没趣么？”
年轻差役挠了挠头，有点为难地说：“前辈说的在理，那咱们是不是得露宿在此处了？”
年长差役四处看了一圈，指着远处一处黑黢黢的地方说：“咱们就是现在回刑部衙门了，明儿也没法向张大人交差。我记着前面那处有座不大的土地庙，见庙门有三升米的缘分，咱们就去那土地庙里凑合一宿，明儿估计着水车快回来了，咱们还在此处等着他们。那时候应该是正午前后了，咱们就是大摇大摆地走在街面上也不会有人起疑。咱们就一路跟着水车到皇城根儿下，到时候再回刑部，咱们也算是尽了力，能和张大人交差了。”
深更半夜露宿无名小庙，年轻差役想着就觉得脊背发凉，心里直打鼓。不过他思来想去，实在是别无善法，只好满脸的不愿意，一步三挪地跟着年长的差役，摸着黑奔着土地庙而去了。
虽然这刑部的差役不再跟踪运水的车队，但那两名锦衣卫校尉却是寸步不离，目光如炬地盯住了黄春水一行人。黄春水坐在末尾的那辆水车上，手里握着白马尾扎的檀木柄拂尘，此物可是珍贵至极，乃是尚膳监管事太监韦舍亲自送给他的。黄春水手里的佛尘左摇右摆，驱赶着初夏夜里的蚊蝇，也帮着自己驱除时时袭来的困意。
黄春水最近在宫里忙得紧，出宫运水的活计都是尚膳监其他人在管着，万喜一直都盯着此人，就等他出宫活动，要好好地查一查他在宫外都干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。今夜万喜得了手底下人的消息，今日黄春水终于行动起来了，督着尚膳监的车队候在北安门内候着开门，他就带着手下人急匆匆地从宫城的玄武门赶到了北安门。一番虚张声势的排查之后，就把黄春水放出了城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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