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佟春夏。”段宴秋缓缓蹲下，视线跟她齐平。
她嘤咛了一声，只醉眼朦胧的看了他一眼，后又闭上眼睛。
“佟春夏。”他又叫了一声。
但是毫无反应。
“你先起来，不要坐在地上。”
那人睡得很沉。
段宴秋叹息一声，随后起身打开车门，将她拖到副驾驶位上靠着。这一挪动，春夏就醒了，她睁开眼睛，恍惚间看到了段宴秋。
视线几乎是下意识的往下，落在他那膝盖下面的假肢上，其实并不十分看得出来，加之他穿着西裤，又穿着袜子，若是不注意看，根本看不出来他截肢。
只除了他走路有些一瘸一拐。
佟春夏一把就抱着他的腰，眼泪簌簌的往下掉，她意识很模糊，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，只是觉得头昏脑涨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了一样。
“段宴秋…段宴秋……”她迷迷糊糊的叫着他的名字，一遍又一遍，仿佛要将他的名字刻进血肉之中。
段宴秋背对着她，岿然不动，身子却是僵的。
“段宴秋…你混蛋…竟然甩了我两次……”
女孩子的眼泪滚烫，隔着衣料，段宴秋也感觉到了那炽烈的热度。
“为什么啊……”女孩子叹息是轻轻的，混合着湿咸的泪水，“你没有我可以过得很好…可我…可我没有你却生不如死……你走的每一天，我都有想你……”
段宴秋的身体很僵硬，只是扭头沉声道：“佟春夏，你喝多了。”
佟春夏确实是喝多了。
她从来没有这么任性的发泄过自己的情绪，她也从来不知道，原来自己能有那么多的眼泪。
“段宴秋，我去英国找过你，伦敦那么大……我却连像你的人都没有遇见过。我什么都不怕…就怕你一个人孤独的活在这世上…我怕你一蹶不振…我怕你在某个角落里等着我……可是我来了……你为什么却不要我？”
佟春夏哭得昏昏沉沉，双肩发抖，剧烈的情绪袭来，混合着酒精的作用，让她整个人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。
“段宴秋……我恨你……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……”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他，力气之大，险些勒得他喘不过气来。
仿佛她一松手，他就会消失不见。
段宴秋试图去掰开她的手指，可是她的力气太大，他怕伤了她，不敢用尽全力。他的手覆在她的手上，却听见背后的人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。
低头，才看见她鲜血淋漓的双手。
她的骨节处，有好几处刮痕，血珠往外冒，红艳艳的一片。
段宴秋瞳孔瞬间缩紧，“你手怎么了？”
佟春夏迷迷糊糊道：“痛。”
段宴秋拨开她环抱的手，声音不自觉有了一分急切，“给我看看。”
他开了副驾驶头顶上的灯光，随后半蹲着，拉过她的手查看伤势。佟春夏坐在副驾驶位上，还要比他高一截。
她看见段宴秋半蹲在自己跟前，神色专注的看自己的手，抿唇一笑，有些撒娇道：“段宴秋，疼……”
说着还把手往前。
段宴秋抿唇不语，仔细查看了她的手，表情说不出的凝重，“好像伤到骨头了。”
佟春夏像是小孩子一般抱怨：“都怪你的车耳朵太硬……”
段宴秋瞪她一眼，“还怪上我了？”
“本来就怪你。”佟春夏耍起无赖来，“要不是你甩了我，我又怎么会砸你的车？”
段宴秋被她气笑了，“佟春夏，你怎么什么时候都有理？”
佟春夏很委屈的小声道：“你别骂我……我手疼。”
段宴秋不说话了，只是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，拿出一小盒棉签，像是训小朋友一样，对她道：“别动。”
春夏不动了。
他半蹲着，拿着棉签，抓住她的手，将那些在皮肤组织里的玻璃残渣慢慢挑出来。他动作很轻柔，神情专注，从春夏的视线看过去，刚好可以看见他睫毛落下的剪影。
滴答滴答。
春夏的眼泪又下来了，落在她的手背上。
段宴秋仿佛看不见一般，只顾做自己的事情。
两个人之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一般，只觉得那些关于段宴秋的记忆正从骨髓之中抽离，让她五脏六腑都是撕心裂肺的疼。
她的眼泪簌簌往下，掉得更厉害了，像是珠子一般滚落在手背上，同时也打湿了他的衣袖处。
段宴秋终于抬起眼来，深深的看她一眼，他的眼底似乎蕴藏着巨大的黑洞，将她生生吸了进去。
她如何能不沦陷？
光是看他一眼，她就像是要死了一般。
“别哭了。”他这样说着，语气有些别扭，像是安慰，可佟春夏只哭得更凶了，段宴秋似乎有些束手无策了，只好继续轻声道，“好了，别哭了，我错了行不行？”
段宴秋抬手，用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水，动作轻柔得一塌糊涂，“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爱哭？”
佟春夏泪眼朦胧的看着他，轻咬贝齿，“段宴秋，我不要你认错，我要我们在一起。”
段宴秋的手僵在半空中，随后缓缓抽离。
他方才眼底那些许的温柔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仿佛一个做梦的人，突然清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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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拿碘酒喷在她手上。
“佟春夏，你今天喝多了，别说不清醒的话。”他又将东西全部放回储物箱里，神色恢复了冷漠，直直的站在佟春夏面前，“我送你回家。”
佟春夏一下甩开他的手，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。
女孩子喝了酒，脸颊通红，就连眼睛都是红的。她站在段宴秋面前，个头刚好到他下巴位置，仰头，她的目光清**人。
“段宴秋…如果你能不需要我…那我也不需要你……”佟春夏连站也站不稳，酒气全部喷在段宴秋的脸上，“你如果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，那就算是我死了……你也别来看我一眼……”
段宴秋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染上了一层氤氲色彩，似有些许难以抑制的悲伤，“春夏……”
“我以后不打扰你……你也别来打扰我……”佟春夏收了眼泪，笑得勉强，双眸隐有决绝，“段宴秋…放过我吧……只要你放过我…我很快就能忘了你……”
“还有，今天…是我最后一次缠着你……”佟春夏摇摇晃晃，说话似乎都有些不清楚了，“你放心……以后真的不会了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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